番外1
徐艺希篇
《那份喜欢，如此简单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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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在父亲彻底死去的一天。
“拜托，至少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这种事情。”一个女人低声下气地在一群亲戚面前说道。
然而亲戚们依旧我行我素，说着：“老幺真是蠢，为了救个人把自己命都搭进去了！”
“为了吊命还欠了一屁股债，留下这母女俩你说怎么过？”
“照我说玲铃你当初就不该嫁给他。”
“我看，要不把玲铃的女儿过继给她二哥？你看玲铃现在也还年轻，说不准能改嫁，过新生活。”
......
“求求你们不要再说了。”
这些细碎的话，传进了停放尸体的房间里。
房间里，很安静，只有空调的呼呼声。
一个年幼的小女孩蜷缩着腿坐在椅子上，空调温度开得很低，冷得女孩瑟瑟发抖，只是女孩却始终面无表情地盯着前面。
她的面前停着一张白色的大床，床上躺着一具被白布盖着的尸体，看不到模样，只能看出形体消瘦。
房间外有人探头看了进来，看到椅子上的小女孩，不由得摇头叹气。
小女孩坐了一会，从椅子上跳下，攀到床边，她闻到了一股很浓很刺鼻的味道，始终无法把这股味道跟她爸爸联系在一起。
她的爸爸，不管什么时候身上都会带着一种很好闻的薄荷味，因为她爸爸不喜欢吸烟，喜欢吃薄荷糖。
“爸爸，外面的人都想要把我送走呢。”
“他们给我买了很多好东西，买了新衣服，买了新鞋子，还说要带我去新房子住。”
“爸爸你知道吗？他们对我都很好呢，会对着我笑，会夸我很可爱......”
“他们说，只要我跟那个人走，我就可以过得很幸福，很幸福。爸爸你知道吗？”
......
“他们很好，但是我只想跟爸爸在一起，爸爸你听见了吗？我一直在等你带我走呢。”
“爸爸你为什么没有来带我走呢？我等了好久好久，好久好久了呢。”
“爸爸，你不是说会保护我的吗？为什么还不醒过来呢？你不来的话，我就要跟他们走了。”
......
小女孩攀在床的边缘，看着那一毯白布，白布之下就是她最爱的爸爸，虽然已经面目全非，但她还是很爱他，只想要跟他在一起。
只是他说过的诺言都还没有实现。
“你不是说过不会走的吗？”小女孩伸出手去触摸床上的男人，说道，“你骗我，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。”
“......”
“爸爸你怎么不跟我道歉呢？跟我道歉吧，求求你跟我道歉吧，我会原谅你的。”
“......”
“爸爸，你是已经死了吗？为什么不道歉呢？”
“爸爸你真的死了吗？为什么呢？哦，你是为了救一个不认识的人死掉了。”
“但是爸爸不是说过最爱的人只有我吗？那为什么爸爸会为了别人去死呢？”
......
“原来爸爸对我撒谎了，其实爸爸心里并不爱我，所以才会离开我，对吗？你撒谎了，撒谎的人，会知道这个谎言能有多痛吗？”
就好像是心脏被一把刀刺了进去，刀还在心脏里面翻搅，痛到连呼吸都要竭尽全力。
“想让爸爸也感觉到跟我一样的痛呢。”
......
小女孩看向墙边的桌子，那里放了一把水果刀。
她走了过去，把水果刀拿在了手里。
她走了回来，看到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动静。
她爬上了床，坐到了床上人的身上。
她掀开了盖住尸体的白布，露出了脸，那是一张缠满了白色绷带的脸，露在外头的皮肤都焦黑了。
小女孩将那绷带拆下，她微微抬头，沉默地看着那张脸。
他似乎真的死掉了，一点都没有害怕的表情。
“明明说过要把最重要的东西都留给我，那为什么你还可以把命送给其他人呢？难道命不重要吗？爸爸你骗了我呢，原来爸爸一点都不爱我。”
“爸爸你知道吗？因为你骗我，所以我现在心脏好痛，你知道有多痛吗？爸爸你想知道吗？真的想知道吗？”
……
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！”
【——是谁在问我吗？
为什么要这么做？
因为爸爸他撒谎了，撒谎的人就要受到惩罚，他不知道对我撒谎会让我有多痛，所以我要教他。
只是为什么爸爸被我捅的时候，没有露出恐惧的表情呢？
明明在医院里快要死掉的时候，爸爸是很恐惧地看着我呢。
我好想再看到爸爸露出那样的表情呢。
爸爸为什么不满足我？是因为不爱我了吗？爸爸一定是爱我的吧，爸爸怎么可能不爱我呢？
爸爸你去哪里了？爱我就快点回来吧。】
小女孩畏缩在角落里，她的四周围满了情绪愤怒的亲戚们，这些人将她的世界挤压得毫无缝隙，她只能抱紧自己，努力地将自己的存在挤压，挤压到只剩下一粒尘埃那般大小。
连同此时这份惶恐一起，封锁在记忆最深处那一片连自己都不了解的地方。
......
葬礼结束之后，女人就带着她的女儿搬家了，搬到了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。
在这里，她遇见了一个跟她一样心情的男人。
仿佛是命运的安排，两人从相识到相爱，那般自然。
只是她的女儿却似乎把自己关进了一个小世界里，再不跟陌生人交流，不管是言语的交流，还是眼神的交流，都没有。
女人觉得这是病，带着小女孩去四处问药，却毫无效果。
幸运的是，小女孩并不是傻了，她会跟妈妈讲话，也会跟唯一的好朋友玩耍，学习还是跟正常人一样，她只是拒绝接受新的一切。
“为什么要这样？”女人不止一次问过。
小女孩只是回避，躲进房间里。
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，因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样，妈妈说她自从葬礼结束之后就变成这样子了，但是关于那场葬礼，她一点记忆都没有。
看到女儿这般表现，女人只能安慰自己说一切都还没到最糟的时候，生活还在慢慢变好，她觉得总有一天女儿会想通的。
小女孩也觉得有一天她会想通的。
只是她们都没有想到那一天来得很快，就在女人搬进新男友家的第二天。
那天早晨，小女孩正在厕所里小解，突然有个人推开了门。
是她的便宜哥哥。
那个便宜哥哥在厕所门口露出了恐惧的表情。
那表情仿佛一束金光照破了笼罩在她天空的乌云，将外面世界的美好都带进了内心世界里，连黑暗中那个蜷缩着的小女孩亦被这份光芒照到了一丝。
【爸爸他回来了吗？】
就是这一瞬间，她感觉到心头似乎一把枷锁被打开了，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愉悦的心情。
她只知道她不可遏制地喜欢上了这个男生，毫无理由地被一种名为“爱”的情绪占据了所有心情。
“但是为什么我会喜欢他呢？因为我喜欢看他害怕的样子吗？原来我喜欢的是这个啊。”
女孩在心里如此告诉自己。
“我原来一直在等的就是他。”
她突然间很想跟这个世界重新认识了，虽然依旧很害怕会失去，但是她控制不住喜欢的心情。
至于欺骗......
【至少在那一天到来的时候，要叫他把最重要的东西留给我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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